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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凡】看你成茧 1.0

1.0

 这世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关于每个人的人心。不同的经历铺就不同的人生轨迹，而不同的人生轨迹就像是一串代码，共同设定出一道关于人心的程序。

  作为一个演员，林更新很久之前就深刻领悟了这个道理。所以对于他职业生涯的每一个作品，他都能把它视作探测这道程序的一个触角。

  那颗心虽然包裹严密心防重重，可如果你掌握了它的密语，那讲述别人故事的文艺作品，也会如同一根针一样准确无误地扎入那颗心最隐秘的角落，鲜血淋漓。

  坦白说，他并非一个对情事一窍不通的人。戏里演够了百转千回的你侬我侬，私底下也有一副浓情蜜语的甜软派头，显然，这应该是他足够拿手的课题。

  

  所以，当他在难得的一个休息日早早从床上爬起，对着镜子认真拾掇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对自己有了新的思考——也许我现在看起来像是一个初恋在二十七岁的大傻叉。

  二十七岁才初恋，那我也太惨了点，如是想着，林更新狠狠吐出一口白色的牙膏沫，雪白的洗手池里头突然多了一缕缕红色的血丝，混在白沫里格外突兀。

  在意识到自己刷牙用力过猛的同时，林更新也意识到自己把握错了重点。这分明不是几岁初恋的问题，而是我今天分明是和两个男人打球，初恋个屁啊。

  克制住自己伸向发胶的手，他最终还是只用梳子草草打理一下，就跑到门口去穿鞋子了。不同于以往点兵点将点小公鸡的迷信选鞋法，他今天着实有一番考量。

  哪一双比较配我的球衣？不，不是我的球衣，是我那个很贵很漂亮的限量版球衣。想想自己特意选在今天第一次亮相的战衣，林更新愈发热情起来，开始大力擦鞋。

  

  与其说是来打球的，倒不如说是来免票看球的，场上挥汗如雨的蒋劲夫冷冷地瞥了一眼坐在场馆一侧休息区里足足一个多小时还没有起身意图的，林更新。

  某不知姓名的哲学家曾经说过，人做事都有目的的。所以对于林更新来说，千辛万苦约这场球的目的所在，大概就是尚且不明所以的吴亦凡。

  他的小腿，他的双脚，他小臂的线条，他大臂的纹身，他从上到下的无可挑剔。在记忆曲线把岁月消磨干净之前，林更新想把这个样子的吴亦凡变成一枚种子，种在心田。

  十七岁，绿茵场，宽宽大大的球服下单薄的少年。烈日骄阳，天色如洗，在广无边际的土地上自在奔跑。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好像记忆里丢失的一节被恰到好处地补入。

  吴亦凡跳着，跑着，篮球在他手上好像长了翅膀的金色飞贼。当那双透亮的眼睛与林更新的眼睛相撞时，笑弯成一座绿水上的长桥，一时间将他淹没。

  是了，那就是了，确定了。

  那绑在炸弹导线上的谜语，林更新终于猜中了答案。

  可是，似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蒋劲夫溜溜达达地向他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两个人闲谈了几句，林更新的眼睛一直盯着球场的那一侧，吴亦凡正和队友说笑。

  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的谈话结束了，才冲吴亦凡招了招手，远远地丢给他一瓶矿泉水。看那人小孩似的一跃而起，在空中一把捞入掌心，笑得见牙不见眼，林更新也只跟着乐。

  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舔舔下唇，蒋劲夫挣扎着开了口：“怎么着，不打算给哥们儿解释解释？”林更新一眼瞥见好哥们儿的那一挑眉，就知道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沉默许久，他才悠悠道：“他是个好人，人特别好。”顿了顿，又道，“白纸一样的那种好，就像个孩子似的，长得好，心眼好，为人也好。”

  “好多时候，我都觉得，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个男的，怎么能这么可爱。”他认真地补充道，“一点都不兑水的那种可爱，特别真特别真，为人做事都很真诚。”

  “他人好我能看出来，您动的这心思，您自个儿看出来没？”冲着林更新眨巴眨巴眼儿，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眼神而又跑向吴亦凡了。

  有时候，爱是余光，是欲言又止的秘密，是汹涌澎湃的心潮，是迈出而又缩回的步伐，是只能停在一人梦中的辗转反侧，是不堪束缚的洪水猛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胆怯，对于自己的止步，林更新并不觉得丢脸。有人害怕老鼠，有人害怕高处，有人害怕蚂蜂，他不止害怕流水无情，更害怕二人心意互通。

  害怕这份真心最终成了吴亦凡的负累，害怕是自己亲手促成他的艰难。爱一个人，是想让他的生命中有彩虹那样的光彩，而绝非让这真心召来阴雨，令他蒙尘。

  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一会儿你也留着点心，别打着太狠了失了分寸，他腰不好，脚踝又有旧伤，你也盯着点哥几个，别让着他，但也小心着别伤着他。”

  

  夜幕低垂，星星零散。这间私密度极高的室内篮球场在蒋劲夫等一干人离去以后，突然变得格外空旷起来，连那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出起伏来。

  吴亦凡看起来心情不错，坐在他边上一边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着今天的经历。语调上上下下的，嘴角好像也一直没有掉下来过。

  “最后的时候夫仔那个球真是太棒了！没那个球我们肯定赢不了啊！”回想着蒋劲夫刚刚那一个漂亮的扣篮，吴亦凡越发笑得开心起来。“这要是正规赛，我选夫仔MVP！”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更新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你说MVP？“看着那小孩点了点头，林更新又道：”我看你今天表现也不错，MVP也配得上啊。“

  小孩苦者一张脸解释：”但是夫仔得分最高啊，而且表现真的特别好……“还未等吴亦凡替蒋劲夫辩白完毕，就看见那人绷着一张脸站起来，又把吴亦凡拉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郑重地向你们宣布。”

  偌大的场馆中除二人外空无一人，连负责场地清洁的员工都还没有到达，这场颁奖典礼唯一的观众大概就是安静躺在角落里的那一车篮球。

  “本场CBA全明星赛总决赛的MVP获得者是，KrisWu！这个奖项是用来表彰他对篮球事业的无限热爱和在本场比赛中为球队胜利做出卓越贡献！希望他再接再厉，不断拿出优秀的成绩来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实力！“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吴亦凡表示祝贺！“

  空旷的球场内，只听得他高高低低的声线起伏。话音尚未落地，又看见他卖力地拍起手来，一下又一下，用了十分的力气，怀着十足的真诚。

  吴亦凡何尝不想笑呢，这颁奖礼是那么的简陋是那么的不正规，和自己小时候梦到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他想告诉林更新，MVP是一年一度一人的，CBA是没有全明星的。

  但是看见他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好看的光彩，看着他唇角上扬到毫无顾忌，看着他用力地鼓掌卖力地颁奖，这似乎又都不那么重要了。

  林更新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渐渐地也有些卸劲儿，怕他不喜欢自己这过分拙劣的表演。他甚至有点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明明已经决定早点给自己退烧的，怎么又没克制住。

  于是他小心地向他解释：”哎…我这就是趁夫仔他们不在然后想让你开心那么一下……你要是觉得我看起来智商不太够给你丢人的话你就直说，哥们儿强心脏！“

  看他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明显用着极大的力气来保持一个欢乐的表情，吴亦凡突然觉得，他给的颁奖礼和他小时候梦想的颁奖礼，一模一样，纤毫不差。

  

  吴亦凡随手抓过一个水杯攥在手心里，腿一跨站上长椅，伸长手臂将它高高举起，朗声道：“收获这个奖项是我的荣幸，更是对我的一种鼓励。我会在日后的篮球生涯中砥砺前行，不断进取，以优秀的成绩回报各位的信任！对于篮球的热爱，将陪伴我一生！”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也想向我生命中重要的人表达感谢。首先，就是要谢谢我的颁奖人，林更新先生。”他把头转向林更新，那人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笑容僵在脸上。

  “谢谢林更新先生为我做的一切，这个颁奖礼完美得不可思议。”吴亦凡笑得格外从容，由内而外都透着年轻人的明亮光彩，“林先生今天牙很白，球衣很贵很漂亮，球鞋擦得也特别干净，除了头发乱了一点以外，所有都特别好。”

  那时候林更新突然特别特别想笑，心事像是一抔绿水，被春风温柔抚平。眼前这人，像是一场考验，又像是一种恩赐，教人欲罢不能。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吃的熊心豹子胆，才会微微蹲下身子来，直接抓住那人大腿，将他背在自己的后背上，叫他双脚离地，喊道：“坐稳了，哥带你来一把MVP巡回游行！”

  吴亦凡举着“奖杯”向全世界挥手，又不时面对假象镜头含笑致意，像是坐在花车里游行的王子，享受着鲜花掌声和球迷的拥簇，哪怕所有角色，都由林更新一人扮演。

  

  你说你谢谢我给了你最好的颁奖礼，那我也该谢谢你。

  谢谢你猜中了我的心事，拥抱了我的笨拙。

  而我，又该如何回报你。